[摘    要]   在数字技术推动下，网络媒体占据了大众传播垄断地位。以文字为中心的图书市场受到冲击。主流媒介的变革使人们的信息获取习惯发生转变，势必对受众产生深层次影响。从文字入手，分析其传播功能与价值意义，研究其在大众传播中由“一枝独秀”到融入网络媒体“大舞台”之间的变化，进而探讨此形势下受众文字阅读习惯、能力的变化及其可能产生的深层次影响，是探索全民阅读学理依据的重要路径。文字不仅是信息传播的媒介，也是理性思考的“原子”与文明演进的载体，不论对于个体还是社会而言，都始终扮演着极为重要的角色，但在网络媒体舞台上，其施展空间受到挤占，优势功能发挥受到干扰和局限。受众在网络媒体的沉浸中，可能面临碎片化信息、短平快阅读、表层化思考等多方面影响和变化。加大全民阅读推广力度，应将全民阅读着力点聚焦于文字知识的普及，尤其是文字功能、作用阐释，并探索通过线上线下多元渠道提供优质文字阅读内容，同时应引导人们合理使用网络媒体。

[关键词]  网络媒体   全民阅读   文字传播

人们通过信息传播构建起庞大的社会神经系统，这一系统是人类社会存在与发展的基础，也是社会中每一分子的精神源泉。随着互联网技术蓬勃发展，这一系统发生巨大变革。网络媒体迅速占据了传播舞台的中心，通过融合图、文、影、音等多元信息形式，呈现出更加丰富多彩的信息世界。而曾经奠定人类文明发展重要基础的文字，失去了其传播垄断地位。

媒介、信息对人的改变无疑是深远的。本文在总结文字对人类社会发展与个体成长的重要意义、价值基础上，对文字功能、特点及文字传播所面临的局限进行探讨，分析网络媒体时代受众文字阅读习惯与能力变化及其可能引发的深层次影响，并就加强文字阅读习惯与能力的培养保护提出路径建议。

一、文字对人类社会发展及个体成长的价值意义

文字的价值在今天常常被人们所忽略。大众早已习惯了到处都是文字、时刻与文字相伴的世界，而文字的出现确是人类史上最具颠覆性的伟大变革之一。依托文字，人类得以插上思想的翅膀，实现跨越时空的信息传递，人类社会得以奠定厚重坚实的文明基础。即便在网络媒体时代，文字依然扮演着十分重要的角色，其价值和作用一如既往不可替代。

1.理性思考的基本工具

文字是符号的一种，其在特殊的语境或社会集团里具有特殊的意义指向，可以引起人的情景、感情、腺体与神经活动，而当被人与人之间进行共享时，文字即成为传播关系中的媒介。[1]依托文字，人类获得了理性思考的能力。人类借助文字对所想、所言进行记录，而记录下来的文字成为人类反观自身思考活动的媒介，由此人类得以将思考路径从大脑中转移出来，进行物化、固化并反复审视，随时进行补充、调整。文字在帮助人类突破记忆局限的同时，成为人们整理思维的工具。有了文字，人才开始了有意识地思考。相较于前文字时代，这种思考无疑更加清晰、系统。不但如此，人们也实现了彼此思考路径的嫁接，一个人可以在他人思考的基础上进一步思考和记录，而且，这种记录可以跨越时空的阻碍。文字将人与人之间的思考活动进行了巧妙的联结，而这种联结无疑增进了人类思想的交流、碰撞，拓展了人们思考的广度与深度。此外，文字的价值还体现在其所用的方法论上，对视觉指示物加以编码、转换，以符号替代实物，进而以符号替代符号。[2]正如哈罗德·英尼斯（Harold Innis）所说，个体把他们的智慧应用在了象征而不是物品上面，然后他们走出了具体的经验世界，走进了概念关系的世界，后者是由扩大了的时间和宇宙空间创造出来的。[3]人们利用文字创造了大量的超越现实的概念，拥有了抽象思考的能力，得以利用概念、逻辑更好地升华和组织自己的思维。文字作为逻辑思维的“引号”，能够将书写者的所思所想排列成行、引向深入，只有进行书写的人，才能进行逻辑思维、科学研究、哲学思考。[4]而所写下的文字往往也扮演着信息媒介的角色，当面向读者时，其能具体呈现书写者的思想路径。当然，文字需要足够系统，才能清晰、完整地呈现书写者的思路。读者跟随书写者的思路不断深入，进行理解、分辨、评判，引发其自身的思考，需要一定程度的分类、推理和判断能力，因而文字阅读和书写一样，能够促进理性思维。[5]

2.大众传播的基本媒介

如前所述，在人与人之间进行符号共享的传播关系中，文字即成为一种信息媒介。作为信息媒介，文字使人们的交流打破了时间与空间的限制，使真正意义上的大众传播成为可能。且相对于其他媒介，通过文字进行的信息交流更为稳定、精准、全面、深入。人们通过文字对信息进行固化，与转瞬即逝的口语相比，文字交流明显更具稳定性。而这种稳定性给予受众足够的思考时间，从而形成一定的思考深度。对于口语信息的受众来说，注意力需要一直紧紧跟随流淌的话语，稍有停留就可能错过一些关键内容，造成思路中断。而文字信息的受众则不会面临同样的问题。通常而言，文字表达比口语也更具精准性和全面性。其允许书写者有足够的时间对写下的文字进行反思、修改、完善，以确保行文能够尽可能清楚、确切、完整地反映出自己的所思所想。以文字形成的信息内容可能会长时间面临大量受众的反复审查，往往需要具有更强的严谨性。这一点伴随印刷术的广泛普及得到了充分印证。尼尔·波兹曼认为，在 18 和 19 世纪，印刷赋予了智力以新的定义，即推崇客观和理性的思维，同时鼓励严肃、有序及有逻辑性的公众话语，在这一公众语境下，如果作者撒谎、自相矛盾或滥用逻辑，就会犯下错误。[6]印刷文字这种推崇理性思维、逻辑话语的特点，使其足以对人复杂、微妙的意识活动进行深层次的系统呈现，这一点显然是单纯口语表达所不能比拟的。文字依托其作为信息媒介的种种优势，在人类历史上很长一段时期内都占据着大众传播舞台的中心。进入网媒时代后，口语文化有所回归，视频、图片在大众传播中日渐活跃，但文字依然是最基本的信息载体，其如同一条条主线，将各种形式的信息以一定逻辑进行串联与呈现。

3.文明演进的基本载体

文字通过对人类思维的塑造与大众传播的影响，推动人类文明进入了新纪元。文字促使人与人之间实现了更大范围、更为频繁、更加深入的信息交流。自被发明和使用之初起，文字即成为人类社会治理的重要工具。依靠文字，人类抽象、分类、分析思维得以不断形成，知识得以持续积累并实现结构化，没有文字，庞大的科学体系无从建立和发展。[7]文字的传播使系统的教育活动得以开展，教育体系逐步建立并持续完善。文字使历史得到记录，真正意义上的历史由文字而发端。文字点燃了人类文明繁荣之火，并使其不断延续。正如詹姆斯·格雷克（James Gleick）所讲，这种首次出现的人工记忆，力量之大无可估算：它重构了人类思维，人类历史由此发端。直到如今，它的力量仍无法估算。[8]可以试想，如果没有文字，人们只是凭借一些简单粗糙的经验来生活，人类恐将停滞于文明荒漠。文字推动了文明的进步，同时也扮演着文明“密码”的角色。文明演进中形成的种种丰富而宝贵的精神财富，都以文字的形式得以积累和延续。[9]即便在留声、摄像等技术出现后，文字在文明积淀中不可或缺的重要作用也未曾受到丝毫撼动。构筑起庞大文明宝库的，是一个一个的文字符号，而非口语、视频或图片。人们也只有通过文字阅读，才能在厚重的文明积淀中进行充分的探索与汲养。 

二、受众文字阅读习惯与能力的变化及其影响

人们正在经历大众传媒剧烈变革的时代，不论传播方式还是内容都发生了巨大变化。从信息形式角度，以文字为中心的传播局面被图、文、影、音融合传播的格局所取代。大众将大量注意力投入网络媒体，所带来的影响无疑是巨大的。我们可以结合文字的特点，通过对比分析图书与网络媒介中的文字，对这种影响进行探究。

1.图书中的文字

文字作为一种具有特殊意义指向的符号，相对于直白、易懂的视频、图片或单纯口语而言，往往给人以一定的晦涩感、单调感。人们通过花费足够的时间进行反复练习，才能对文字书写与阅读的这种晦涩感、单调感逐渐适应。而图书中的文字通常是一以贯之的，即便有一些配图，也只是作为受众理解文字的辅助存在。在这种信息形态下，受众一般能够专注于文字阅读，在文字陆续铺垫的语境下逐步适应文字，进入其所呈现的精神世界。一贯而成的文字，不但有助于受众的适应与专注，更重要的是其所表达的内容是系统的。受众在文字引导下，跟随作者的思路步步深入，能够进行相对清晰、完整、深入的思考。如前所述，这样的阅读无疑能促进人的理性思维。此外，图书中的文字一般是严肃、严谨的。我国古人所讲“文章千古事”即是图书作者心理的一种典型反映，所书写的内容需要经得起广大受众的审视乃至挑剔。而图书出版过程中周密的审校程序对于内容的严谨性也是有力保障。且图书出版划定了一个无形的门槛，不够深层、独到的内容不具备出版的必要或价值，这对受众的权益也是一种有力的维护。从根本而言，图书文字严肃、严谨的特点，普遍与其所蕴含的系统、深入的思考有着密切的关联。人类文明的宝库即在这种严肃、严谨的理性话语交流中积淀而成，严肃而系统的文字阅读是受众与文明积淀深度联结的不二法门。

2.网媒中的文字

在信息高度饱和的网媒时代，受众注意力成为各种媒介平台竞相吸引、争夺的对象。而视频、图片与文字相比，显然在吸引受众注意力的竞争中更具优势。今天网络空间中充斥着大量丰富而活跃的视频、图片，尽管文字依然是网络媒体中最基本的信息载体，其施展空间已经受到了严重挤占。文字在混杂的信息世界中形同配角。长篇大段的文字在受众注意力的吸引上尤其不具有优势。短小而看似精巧的文字尽管往往不能保证作者思路的清晰、完整及深入呈现，但其能够避免因晦涩感、单调感而丧失吸引受众眼球的机会。因而网媒中的文字多是碎片化的，其配合图、影、音等其他形式的信息参与受众注意力的竞争。受众很难沿着某一思路专注而深入地思考下去，即便在网络媒体中阅读大篇幅文字也是如此，注意力很可能被突然出现的其他信息拉扯过去。与图书中的内容不同，网络平台中的信息多是与受众当下生活息息相关的，也多以娱乐化的色彩进行呈现。严肃的文字不利于受众注意力的吸引。相较于图书，网络媒体中文字的严谨性也明显逊色。网络信息发布成本极低，且信息审核把关程度参差不齐，大量文字内容鱼龙混杂，不但给受众注意力和分辨力带来冲击与挑战，同时容易对受众造成误导。

3.受众文字阅读习惯的变化及其影响

在不断适应网络媒体过程中，受众往往形成新的信息获取习惯，而相应在纯粹的文字阅读习惯、能力上产生变化。这种变化很可能给受众自身带来多方面深层影响。受网络媒体影响，人们习惯于浏览各类碎片化信息，直接获取问题结论，而对归纳、推理的具体过程有所忽略，或将导致其满足于表层化思考，深度思考的习惯、能力一定程度弱化。另外，人们习惯于面对多媒体信息，尤其是简明直观的图、影、音等形式，因而可能对大篇幅文字阅读的适应力有所减弱，或将致使知识的深度积累尤其对深层次专业知识的持续学习出现困难。为追求流量，网络媒体往往采用各种方式吸引受众注意力，其内容、模式呈现一定的游戏化倾向，受众的注意力长期受网络媒体各类信息拉扯，还易出现注意力难以集中的问题，甚至面对频繁、大量出现的各种刺激性的信息陷入疲劳、厌倦状态。[10]

三、加强文字阅读习惯培养和能力保护的策略

加强受众文字阅读习惯的培养和能力保护，一方面，需要引导受众合理使用网络媒体；另一方面，需加大文字知识科普力度，使人们对文字的重要价值、意义作用、有更多的深入认识，同时应致力于从线下线上两个维度入手，增强线下阅读的便利性、吸引力，扩大线上优质阅读内容的供给，多管齐下，为文字阅读提供更宽广、活跃的舞台和空间。

1.引导受众合理使用网络媒体

网络媒体提供了高度便捷、丰富、前沿的信息，但其并非“万能钥匙”。如将网络媒体的功能按沟通交流、知识获取、市场交易、登记备忘、休闲娱乐等进行简单划分，我们会发现，每一种功能对应的线下可替代方式也并非全无优势。例如，就沟通交流而言，线下进行往往更为深入、充分，人与人之间的感性捕捉和回应一般更为细腻、丰富、及时。而就信息获取而言，常用的移动互联网平台尽管囊括了大量信息，但多、散、杂的特点致使人们不得不花费时间进行甄别，且受众易受到垃圾信息干扰。相反，单纯的文字阅读尤其是线下阅读更利于集中精力系统搜集信息和深度思考。引导大众减少对网络媒体的依赖，十分必要。特别是对于自控能力正在形成中的青少年群体来说尤为重要。社会各界应引导人们根据自身需求，合理使用网络媒体。

2.结合传播形势变化加强文字知识普及

伴随人类文明的演化发展，文字似乎已经融入了人的灵魂，人们将其视为理所当然的存在。但在文字普及之前，恐怕全然是另外一番局面。文字的创造、应用尤其是普及为人类社会发展注入了巨大动力，奠定了文明的厚重基础，促进了文明的巨大飞跃。没有文字，便没有门类丰富的科学体系，人的思维方式也必与现状相去甚远。在网络媒体冲击致使文字失去原有传播地位的形势下，文字于人的重大意义、重要功能作用并无实质性变化，反而需要我们投入更大精力对文字知识进行合理宣传、普及，引导大众关注和重视文字，认清文字阅读与思维成长的关联、对国民素质发展的影响，自觉注重、加强文字阅读，积极参与推动全民阅读。

3.增强线下阅读的便利性和吸引力

如前所述，相较于线上阅读，线下阅读具有自身独特优势。从强化这些优势入手，促进阅读推广，是全民阅读的必由之路。应强化高品位、高质量出版物产出，提升出版物内容精度、深度及装订设计美感，提高其便携度、视力“友好度”，使其在与网络媒体对比中各项优势更加突出；着力增强线下阅读的便捷性，在丰富和优化书店服务与环境的同时，开创、拓展阅读条件，依托公共场所植入线下阅读平台，为全民阅读提供更多便利；创新开展各类阅读活动，营造浓厚阅读氛围，使读者在阅读中得到更多不一样的体验，调动、激发大众阅读热情。

4.推动出版产品多维度数字化延伸

网络媒体需要更多经过系统筛选、把关的高品质内容供给，出版产品需要借助网络渠道拓宽市场、扩大影响。持续深挖出版资源，利用数字技术、网络平台打造产品矩阵，加大融合传播力度，不仅有利于市场主体自身发展，更将惠及广大网民。利用网络平台，不断创新形式，加大传统出版物的推介力度，也是出版机构的必然选择。对于网络媒体而言，应有针对性地拓展文字传播的线上空间，尤其为优质文字内容提供更受瞩目的广阔舞台，以此促进网络媒体内容结构优化，推动形成层次更加丰富、受众体验更佳的网络空间。

（作者单位：黑龙江出版传媒股份有限公司）

*本文系2024年黑龙江省经济社会发展重点研究课题（科普专项）“文字知识科普与全民阅读推广研究”（SKPJ202446）项目成果

参考文献：略

来源：《中国出版》

编辑：谭诗蕊

审核：刘泽林